那年我支边，到了遥远的新疆兵团农五师工程支队文艺宣传队

说话者是王启江

整理记录/温馨的岁月

我是王启江，1965年那个酷热的夏天让我记忆深刻。当时我刚从高中毕业，本来有机会去百货公司工作，但我毅然决然地登上了从天津开往新疆的列车，和一群心怀理想的年轻人一起，踏上了支援新疆建设的征程。

在难忘的六十年代，那段热血沸腾的日子里，每个青年的心灵都如同一张未曾沾染的素纸，想法简单纯粹，仿佛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干劲和热情。

我和那些啥都不太懂的年轻小伙一样，听了党中央的号召，舍弃了城里还算不错的家庭和生活，满心就想离开家，去瞧瞧外面没见过的世界。

“农村有广阔舞台，能让人大展拳脚！”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我，使我对家的温暖、亲情的牵挂毫无留恋，满心觉得外面的天地满是新奇，日子既有趣又精彩，毫不犹豫地想要奔赴遥远的新疆，投身边疆建设。

“登上大货车，佩上红艳花，远方的青年们，来塔里木把家扎……”

1965年7月15号那天，我靠唱这首歌唱着离开了天津，一路唱到了新疆，还唱进了兵团农五师工程支队的宣传队里。

宣传队到基层表演可不容易。他们常坐拖拉机到团里，先演一场，接着各自扛着背包、衣服和道具，走上几十里路去别的连队。晚上演完，整个人累得像散了架，又酸又乏。

但那时仗着自己年轻气盛，浑身是劲，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出发行军、表演了。由于工程支队下属的连队都是临时驻扎，没有礼堂，表演就只能在露天进行。

通常每天演两场戏，要是去偏远的连队，加上路上时间就只能演一场了。我们到了连队后，先和战士们一起干活，顺便发现他们中的好人好事，能写成小节目的就赶紧写出来，马上排练，这样晚上演出时，战士们就能看到自己连队里刚发生的好人好事了，这种方式让连队士气大振，战士们特别高兴。

春秋季表演还算凑合，但一到夏天情况就大不同了。夜晚汽灯一亮，蚊子简直多得吓人，脸上化了妆它们倒是不怎么叮，可脖子和手就遭殃了。有时表演得摆个姿势，不能动就只能让它们饱餐，被叮出的包好几天都消不下去。

冬天在户外表演，那可是西北的严冬啊！演员们衣服穿得不多，只能把动作幅度加大，让血液流得更快些，才不会被冻得动弹不得。

演快板或者别的说唱节目时，乐队的人就赶紧把乐器搬到连部，在火炉旁烤一烤，省得乐器音不准……

就在全国都热热闹闹地唱、演样板戏那会儿，我们身处这样的环境里，农5师宣传队先排了《红灯记》，随后又赶紧排了《智取威虎山》。

王祝君在剧里扮演杨子荣，许绮云演的是常宝，尔宝瑛出演少剑波，我呢，在剧里演李勇奇，还负责做了剧里所有的布景和道具，座山雕则是由郭书华来演的。

乐队里的成员们可真是累坏了，他们不光得把乐队里各种乐器的演奏搞好，还得上台去演角色。拉京胡的刘建明还演了土匪连长，拉京二胡的刘宏烈演了个小土匪，弹月琴的郝为演了群众，吹黑管的赵贺强则演了栾平。

贾志强肩上的责任更大了，他原本对京剧并不在行，可身为鼓师却得统领整场戏的节奏，这逼得他得下苦功钻研，拼命练习。

乐队里打武器的活儿，是大家轮流来干的，宣传队里的人个个都有活儿干，没一个闲着。演出的衣服也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。没钱买材料，我们就把废旧东西利用起来，包装布特别有用，能做成舞台背景，还能染成各种颜色给群众演员做衣服。

第一场演出自然是在团部进行的。那时候团场里没有大礼堂，就只有一个露天的简易小舞台，而且还没通电，表演的时候就靠挂几个大灯来照亮。

演出当天，剧场早早被人群填满，听说有样板戏表演，附近连队的工人们下班后连饭都顾不上吃，揣着馒头、拎着板凳就往团部赶，就为看咱们这场戏。

那天的表演相当出彩，赢得了团队领导和众多观众的热烈称赞。表演落幕，不少人还依依不舍，围着我们赞叹：“你们演得真棒，比电影还带劲，这可是真人现场演绎啊！”

听到领导和战友们的夸奖，我们心里特别高兴，这一个多月的辛苦和付出总算有了回报。

等观众渐渐走完，我们便动手整理起舞台上的道具和布景。这时，有人注意到台下还坐着几个人没走，大家都很奇怪，走近才发现，原来是一位中年男子正用手推车推着一位白发老人。

一打听才知道，这几个人全都是10队的员工。天呐！10队离团部可远着呢！这么推着小车，得啥时候才能走回去啊！我们赶紧问他们：“这么远的路，你们咋还来了呢？”

推车的那位同志说，这位老大爷是他爹，老大爷在新疆待了这么多年，一直没看过大戏，听说团里要演《智取威虎山》，前几天就跟他儿子说好，要一起来团里看。

老人年纪大了，走不动长路，只能让儿子用手推车带着他来。听了这位同志的话，我们心里特别感动……连队的战友们多么渴望有文化活动啊！那时我们便暗暗发誓，无论如何都要走到各个连队和偏远山区的人民公社，给大伙儿表演节目。

第一场演出大获成功，整个农五师都沸腾了。我们的《智取威虎山》接着从师部一路演到各个团场，又从团场演到各个连队，还从博尔塔拉自治州一路演到了它下面的三个县。

在精海县给干校表演的那天是晚上，演到第三场“深山问苦”时，发电机突然出了故障，但台上台下都没乱，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。

没一会儿，干校的王主任搬来三个汽灯搁在舞台前面，演出这才接着往下演。可这汽灯是圆形的，把台上台下照得通亮，演出效果差极了。王主任一看，赶忙去食堂取来三个大铝盆，放在汽灯后头，让三个人扶着挡住光，演出这才又顺顺当当进行了。

表演落幕，观众和演员们聚作一团，欢声笑语不断。有人感慨：“多亏你们，让我们在这偏远的边陲，欣赏到了如此精彩的样板戏。”我们连忙回应：“是你们的热情给了我们力量，特别是那三位举着大铝盆站了一个多小时的同志，没有他们的支持，这场演出不会这么成功！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，聊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散去。

咱们兵团这支队伍性质特殊，一到节假日就闲不下来。因为我们肩上担着两份活儿，既得去地方上开展"支持政府、关爱百姓"的工作，又得去军分区进行"拥护军队、爱护人民"的活动。

有回我们到博乐县三台那边的哈夏林场表演，考虑到林场员工大多是少数民族，就特意安排了歌舞类的节目。

表演一开场，乐器声响起，台上台下都热闹非凡，里里外外都沉浸在欢乐中。表演结束后，食堂的师傅们动手宰羊，为我们准备了一顿美味的晚餐。

饭后，我们去了一个蒙古族同事家，还把食堂的师傅们也叫上了，大家一同唱歌跳舞，一直玩到深夜才散。

次日我们原打算去农五师伐木区表演，可林场的领导和员工硬是拦着不让走，非要我们再演一场才罢休。

我们只准备了一个歌舞表演，其他的都是些讲兵团里好人好事的快板、对口相声之类的说唱，他们可能听着不太明白。

林场的负责人讲道：“别担心，你们把昨天表演的节目再演一次，那就‘棒极了’。”于是，我们只能再次把那套歌舞表演了一遍。

演着演着就变成了大聚会，观众和演员一块儿唱啊、跳啊，现场热闹极了，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，最后林场的所有员工才依依不舍地送我们离开。

那年冬天，伊犁军区派了辆给“松树头”哨所送物资的车，把我们宣传队送上了山。那哨所只有一个班的人守着，为了国家的安稳，他们天天跟风沙、冰雪打交道，日子过得特别苦。

听说宣传队要来给他们表演节目，车子还没抵达，他们就提前在哨卡外等候，热切地迎接我们。刚踏入哨所，就瞧见一溜脸盆摆在地上，水桶里的水热气腾腾，战士们热情地招呼我们洗脸，还递上一杯杯热水，那种温馨实在难以言表，比回到自己家还要舒心。

那场演出可不多见，现场除了站岗的哨兵和做饭的炊事员，就几个战士当观众。我们三十位演员专门为他们表演，演员们演得那叫一个投入，战士们看得那叫一个乐呵。

演出间隙，我们安排演员去给站岗的士兵和做饭的师傅们表演唱歌、说相声、打快板。一开始，士兵们红着脸、低着头，挺不好意思的，后来眼眶里渐渐泛起了泪花。我们跟他聊了聊，才知道这个年轻的小战士是因为想家而心情低落呢！

我们在"松树头"吃的那顿饭，真是当时最难下咽的一餐。因为哨卡藏在深山里，路不好走，夏天想吃点青菜都难，冬天就更别提了。

战士们平时大多只能啃馒头、吃罐头，青菜少得可怜。可为了好好招待我们，他们把那点仅有的青菜全做成了菜端给我们，自己接下来一两个月或许都没青菜吃了。你说，面对这样的饭菜，我们咋能吃得下去呢？

战士们特别热情，一个劲儿地让我们吃这吃那，还笑着说：“你们真是辛苦了，多吃点儿！谢谢你们给我们带来毛泽东思想，还有这么精彩的文艺表演，这精神食粮可够我们品味好久啦！”

我们正要离开哨卡，一位小哨兵跑过来跟我说：“真的特别感谢！看了你们的宣传表演，还跟我聊了那么多，我现在明白了，没有国家哪来的家啊。请各位战友放心！”

此刻，我的眼眶也泛起了泪花，我抬起右手，认真地向他敬了个礼，说道：“兄弟！咱们一起加油干！”

有回我们正练着节目呢，突然团政治部下了命令，让我们到海西指挥部去表演。

海西指挥部负责我国首个高山湖泊开发项目，即在赛里木湖西侧挖掘地下渠道，将湖水引至山下，与博乐河汇流后共同灌溉整个博乐区域。

抵达海西后，田副师长给我们下达了指示，还提了演出的要求，我们这才明白，原来是中央领导到赛里木湖来查看我国首个高山湖泊的开发进展，部队安排我们一边唱歌跳舞夹道欢迎，一边进行文艺表演。

得益于师党委的关心和众多军垦战士的助力，我们宣传队干得相当棒。除了那些展现战士们善行义举的歌舞、说唱小节目外，我们还编排了话剧《师生情》《雷锋小时候》《静悄悄的黎明》《枫叶染红时》，以及舞剧《军民一家亲》《沂蒙情深》等。经典剧目片段则有《白毛女》《龙江颂歌》《沙家浜智斗》。为了让更多民族的朋友都能欣赏，我们把《杜鹃山》改成了话剧来演，结果大受欢迎，好评如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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